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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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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4 章

辦公室裏只剩下空氣凈化器的工作音。

兩人一坐一站,默默對視了幾秒。

顧懷川走了幾步,俞景川也立刻起來。

更準確地說,幾乎是快跑起來了。

顧懷川按著他的脖頸,偏頭落下溫熱想念的親吻,俞景川雙手勾著他肩膀,身子一輕,被抱到辦公桌上,頭發跟著頭皮微痛,仰著頭去接吻。

眼角的淚被帶走,顧懷川捧著臉從眼皮親到泛紅的鼻尖,低聲問:“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

“淩晨的飛機,下午到的。”俞景川輕喘著氣。

“怎麽不跟我說?”

“想給你個驚喜。”

顧懷川綿密地吻上去,過了一會兒松開,“吃糖了?”

“嗯。”俞景川親了親,“甜嗎?”

“甜。”

俞景川看向門口,顧懷川道:“沒事,他們不會進來。”

“俞志強有沒有為難你?”

顧懷川摸著他的腦袋:“沒有。”

俞景川松口氣。

他剛剛在座位上都想了一千種如何讓俞志強別動他男人的法子。

“顧懷川。”俞景川喊他。

這個問題一直縈繞著他,尤其是出國的這段時間,“離開明海後,你有沒有偷偷哭過?”

“不記得了。”

事實上,顧懷川真的不記得了。

他每天都很忙。

有時候到了第二天清早起床,除了記得固定的幾件事,有關一些生活中發生的瑣碎一概忘記,就好像那段時間只想拼命努力,然後早點回到明海,回到男朋友的身邊。

沈言澤說他來處理項目尾巴的事,兩人就提前下班。

經過無人喧鬧的辦公場地,大家都沒說話,有的只是鍵盤聲。

直到看到前臺比了個OK,告知他們老板已經進電梯,寂靜的場地忽然八卦四起。

一個只剩幾根毛的光頭強彎腰站起來:“我靠?所以那個帥哥就是咱顧總的男朋友?”

“你眼瞎了嗎?”一個戴著很厚鏡片的女人沒忍住,把自己的左右手握在一起,“顧總一手牽著人手,一手拉著行李箱呢。”

“之前只以為顧總說自己有男朋友是為了堵住你們這些女人前進的路,沒想到還真有。”

“這以後還咋上班?少女心破碎了~不過他們好配!我感覺我要磕瘋了!果然談戀愛還是要看別人談才有意思。”

有人轉著椅子看她:“那隨便找個班上吧,上不被定義的班,無論打螺絲還是當保安,總有一個適合你。”

“……你滾。”

“但實話實說,我看著他們我都想談戀愛了。現在的互聯網,就只顯示ip地址嗎?我的深情專一,戀愛腦都不顯示嗎?”

沈言澤忍不了走出來,外面瞬即自動消音,偷摸著轉頭回工位。

“要不要我幫你們把顧總和他的小嬌夫拉回來跟你們一起聊啊?”他眼睛掃了一圈。

“不用不用,那多不好意思。”

沈言澤撇撇嘴,走了幾步又回頭。

看著折還的人,大家睜著眼睛。

“你們說,我帥還是顧總帥?”

“……”

這種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,在職場尤為明顯。

“沈總帥——”

得到滿意的答覆,沈言澤看向正在神游天際的助理:“小卓,去,拿我的卡去給大家買茶點,今天顧總好不容易下早班,我們也該慶祝一下。”

“沈總英明!沈總最帥!”

明海天氣回溫,暖洋洋的光透過車窗玻璃倒映進來。

顧懷川穿著藍色海洋襯衫,裏著白色高領打底,因為前面碎發全部打理在頭頂,整張清晰鋒利的五官敞開在視野。

俞景川偏頭盯著看了大半天。

一直到紅綠燈截下,顧懷川單手扶在方向盤,另外只手伸過來把人揉了揉。

“看什麽呢?”

“你。”

顧懷川帶著笑意看他。

俞景川揉著鼻子轉回去,看到路兩邊的藍花楹漸漸有了綠意。

又要到季節了。

車子驅動,本該直行突然往左邊拐了個彎。

俞景川也沒問這是要去哪兒,只要旁邊有顧懷川就行了,去哪兒都無所謂。

一晚上沒怎麽好好休息,到了熟悉的地方,聞到熟悉的味道,眼皮越來越重,車裏的暖氣聲似乎跟著變小了些。

夢裏面,俞景川站在學校門口,旁邊站著拿保溫杯的鐵頭,嘴裏不斷質問自己為什麽又遲到,說多了就又喝口水,然後繼續盤問。

耳邊蟬鳴不斷。

他懶散地站在那裏,看看鐵頭,又看看噴泉池。

直到對面走近一個人,他的視線被牽引過去,看到那個人跟鐵頭在說話,不知道說了什麽,鐵頭好像很喜歡那個學生,笑聲都遮掩不住。

老師果然都喜歡好學生。

俞景川這麽嘀咕,再擡頭時,鐵頭不知道去了哪裏,只剩下那個學生。

板板正正的藍白校服,模糊的臉隨著距離越來越清晰。

這是……顧懷川。

顧懷川還是習慣單肩勾著書包帶子,掛著那張千年死人臉,面無情緒地盯著自己。

他是不是想跟我打一架?

俞景川握緊拳頭,對方卻突然伸手。

呆呆保持著揮拳的姿勢,俞景川不明所以地盯著手,擡頭看他。

光暈在身上,顧懷川開口:“俞景川,跟我走吧,我想跟你有個家。”

“……”

大夢初醒,不願醒過來的腦子陷入短暫地掙紮迷茫,他慢慢地拉開視線。

環視到車窗,繞到一邊,顧懷川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車,一雙單薄的眼皮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。

“醒了?”

“嗯。”俞景川揉揉眼睛,想問這是哪兒,擡頭看向旁邊時莫名覺得有些熟悉。

難道自己還在做夢?

他怎麽在二中校門口?

這棵百年藍花楹就杵在車子邊上,投射下熟悉的樹影。

直到顧懷川拉著自己到校門口,跟那個門衛說明來意,他才曉得,這不是做夢,顧懷川真的把自己帶回二中了。

門衛還是原來的那個大爺,只是臉上褶子更明顯了。

他看著兩人,顧懷川他不記得了,但是他身後那個呆呆楞楞的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。

“俞景川?喲,真是你啊,我還以為見鬼了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俞景川這才回頭,看著他依舊不改的方正臉,跟著腦子打了聲招呼:“方塊……老師好。”

門衛點點頭,笑:“高中畢業之後,好像都沒見過你了,你這些年過得好嗎?”

“……挺好的。”

“這位是?”他看過來。

顧懷川介紹了自己,門衛歪著頭想了一會兒,竟然還真的想起來了,就說:“你是不是那個曾經連貫年級第一的……好像是高二三班張老師的學霸學生?哎喲,你竟然也回來了,當年你的成績表我還托張老師打印給我一份,我拿回去激勵我家那混小子呢......”

聊了一會兒,門衛說裏面有高三的學生在上課,讓他們註意安靜,就松了門。

教學樓的廣場上依舊可見噴泉池。

之前他就是在這裏挨訓,還把準備逃走的羅穎南供出來,陪著自己一起罰站。

噴泉池的旁邊還有那棵纏了學生“願望”的樹,只是少了很多,應該是學校有定時清理。

站在教學樓底下,俞景川擡頭望著。

那時候高考完,他也是站在這裏,一直望著三樓,一直到燈滅,他才離開。

手背被觸碰了下,他轉頭對上顧懷川溫潤的眼睛。

“走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兩人肩並著肩,穿過走廊時,眼睛往抽煙的老地方做了停留……裏面還是堆積著老板凳爛課桌,只是門上落著鎖。

沒有在一樓多做停留,去到二樓時,在教導處外面看了一眼。

因為只有高三在上課,所以裏面也只零零散散坐了幾個人。女俠的辦公桌沒有人,上面摞著快藏住頭的作業本和習題冊。

有老師感覺到什麽,側頭往門口望了望,但也只見到兩個離開的身影。

他們徑直抵達三樓,往左邊一拐,看到了清晰的班牌:高二三班。

沒變。

教室門鎖著,他們進不去,只能靠著窗子看裏面,就像是舊人在窺探他們的從前。

五樓依舊沈悶,他們站在高三三班的對面,看著教室。

下課鈴突兀,五樓頓時有了點動靜,關著保暖的教室門先後打開,裏面的學生穿著呆板的校服走出來,低頭談論著題。

可能是到了高三,除了學業也就沒關註其他,也沒註意到角落的他們。

現在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,五樓除了有幾個人留著刷題,基本上都空了。

兩人悄無聲息地走進教室,準確無誤地走到最後一排,窗外就是行進緩慢的晚霞。

一瞬間,好像什麽都沒變過,他們也只是吃完晚飯比其他人更早回教室的學生。

顧懷川視線一頓,俞景川也感覺到了什麽。

課桌上擺滿試卷,各有狼藉,但被風吹起的一角讓所有的時間在這一刻按下暫停。

左邊卡通小人:【ghc】

右邊卡通小人:【yjc】

兩人坐在凳子上,眼睛從課桌慢慢面朝向黑板。上面留著物理題,講臺上方依舊是隨處可見的三角尺和亂滾的幾截粉筆。

“顧懷川。”

兩人從走進教學樓就沒怎麽再說話,一直沈默著,眼神無聲地對視很多次,好像都知道對方想要表達什麽。

顧懷川看著他,課桌底下的手緊緊相握,像是從前那樣的青澀懵懂。

“我們好像是長大了。”

顧懷川一直看著他,落日餘暉打在他愛人的臉上,終究也讓他沈迷進去,偏頭接了一如從前的那個悸動的吻。

他摸著頭,依舊重覆:“小孩兒,在我這兒不需要長大。”

俞景川笑了笑,挑眉道:“最開始你也不是坐我旁邊的,還記得吧?”

“記得,我被你趕到了這個位置。”顧懷川指著原來羅穎南坐的前排。

俞景川單手撐著臉:“那時候我可討厭你了,覺得你這人怎麽這麽會裝?成績好了不起?長得高了不起?有點姿色又怎麽樣?還是沒我帥。”他說到這裏,被自己逗笑。

顧懷川就看著他,淺淺地回應:“嗯,沒你帥。”

俞景川轉眼看他,嘀咕:“難得啊,高中讓你說這句話,那時候嘴巴跟冰凍了一樣,冷著張臉。”

想起什麽,腰往後靠,手臂撐在椅背,壞笑:“我記得你當時剛轉來咱們班,我罵了你?”

“嗯。”

“怎麽罵的來著?”他惡趣味地問。

“你讓我不準坐你地盤。”他一本正經地回答。

兩人對視一會兒,溢出聲笑。

終究還是年少才輕狂。

“我真兇,你說是不是?”

顧懷川說:“不兇,有點可愛,而且那時也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說話。”

俞景川看他。

他不疾不徐,帶著聒噪的回憶,慢慢道:“凈居路小巷,你和一群人打架,我看見了,你也看見我了,你當時問我是不是對方的幫手,還說來幾個你就要揍幾個。”

顧懷川欺身挨過來,一手撐著課桌,一手按著椅背:“你說你要揍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俞景川吞咽一下心虛:“我哪知道你到底是哪方的?”

“你方的。”

“……花言巧語你在行。”

五樓陸陸續續有了人,高三三班的學生視線下意識在最後一排看過,那裏只有堆積的卷子和待交的作業。

“誒?那是什麽?”

微風輕拂,光影在黑板跳躍、斑駁,將物理旁的兩行字映照得像是一曲無聲的交響樂——

祝高三順利!

顧懷川、俞景川。

除了“高三順利”和“顧懷川”這八個字工整漂亮,餘下的“俞景川”可謂像是一堆雜亂無章互相不認識的線條拼湊而成。

有人低念著,又有人高舉某樣東西,驚訝喊道:“誰給我的糖?”

他們齊刷刷地擡頭,又有所思地垂頭。

“我這兒也有。”

“我也有。”

他們每個人的課桌上都有一顆白桃味的棒棒糖。

五十個課桌,五十顆糖。

一個男生看著黑板疑惑:“我怎麽感覺‘俞景川’這個名字像是在哪兒見過?”

“‘顧懷川’也是啊,好像在哪兒瞄見過。”

“哦!我想起來了——學校榮譽欄,17屆優秀學生展覽!他們倆的成績單就貼在最上面,好像是咱班班主任貼的,沒讓人取下來。”

“你說張老師啊?”

“對啊,張老師每次開班會的時候都會提兩嘴,說他們兩個是她帶過的兩個最,一個最省心的,一個最不省心的。”

“不會吧?誰不省心?都進榮譽欄了,成績能差哪兒去?”

“我哪知道?八年前我才多少歲?”

熱熱鬧鬧的談論一直持續到上課鈴響,張彩霞走進教室,看到每個人嘴裏幾乎包著糖,剛想說什麽,瞥見黑板。

學生們還在想著怎麽解決嘴裏的東西,以免被拎出去罰站,張老師立在講臺側邊遲遲沒有動,像是被什麽定格住。

不明白情況,大家面面相覷。

只見平時嚴格的班主任惶然走了出去,站在走廊,張望著腦袋,沒找到,然後擡手捂住了眼睛。

這是怎麽了?

“女俠!”

張彩霞楞住,遲疑著擡開手,低頭望下去。

俞景川和顧懷川站在花壇,其中那個戴帽子的拼命招手,不管不顧地喊:

“我們回來啦!”

張彩霞欲言又止,她望著俞景川,也看著站在他旁邊微笑的顧懷川。

聽見動靜,一顆飽滿的地中海從二樓露出來:“哪個班的在大喊大叫?信不信我給你記大過寫兩千字檢討......”他聲音越來越低,大腦空白幾秒,“俞景川?顧懷川!”

“鐵頭好呀~”

劉大春拉著臉:“好什麽好?你給我等著,我這次絕對擰你耳朵,氣死我了,這麽多年也不回來看一眼。”

俞景川做了鬼臉,笑著拽起顧懷川就跑,就像是在逃課,後方就是抓他們的年級主任。

有學生好奇地探頭,比起樓下發生了什麽,他們更詫異的是,那個時常板臉冷血無情的班主任熱了眼眶,一滴一滴砸著眼淚。

她該是開心的。

她的兩孩子終於回來了。

昏黃的夕陽包裹著二中,身影搖動安靜的葉子,兩個少年放肆著奔跑,呼呼的冷風變得跟那時一樣燥熱。

俞景川在急速中回頭,泛紅的臉上飛出笑意。

“顧懷川,你有沒有覺著,我們好像回到了當年的夏天!”

他放肆張揚地笑,眼睛清澈明亮,“不管前路困難重重,管他媽的,走就完事了!”

顧懷川反扣住他的手,嘴角揉開弧度:“這次,我找到你了。”

彼時他們奔跑在二中,走在回憶,心向未來。

課桌泛黃的紙上書寫著少年輕狂,昭示著他們——

青春熠熠生輝,未來光明璀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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